老记散打｜欧洲杯仅剩的“不期而遇”

丰臻，资深足球记者，体育专栏作家，多次赴前线采访世界杯。现供职于凤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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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詹姆斯把大儿子布朗尼弄到洛杉矶湖人硬拗“上阵父子兵”的造型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那种不期而遇的相逢。比如38岁的纳瓦斯和16岁亚马尔。

2007年夏天，安达卢西亚土生土长的赫苏斯·纳瓦斯还没满22岁，已经为塞维利亚一线队效力了4个赛季，拿下两座欧洲联盟杯。摩洛哥和赤道几内亚移民的儿子拉明·亚马尔刚刚在加泰罗尼亚大区的小城马塔罗出生。

2010年夏天，25岁的纳瓦斯完成了一个出色的赛季，在三线作战的49场比赛里完成了18个助攻。但比这更重要的是，他克服了困扰自己多年焦虑症，终于愿意接受国家队大赛前那种封闭集训的训练方式。这次他答应了博斯克，愿意去南非。纳瓦斯在约翰内斯堡的世界杯决赛中出场的时候，3岁的亚马尔大概刚刚开始把足球当玩具，这个年轻的移民家庭对往后的命运还一无所知。

2012年夏天，纳瓦斯第一次出战欧洲杯，球队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完成了欧洲杯的卫冕，成就大赛三连冠。亚马尔5岁，开始展露天赋，收到了无处不在的球探的关注。

2014年夏天，29岁的纳瓦斯无缘巴西世界杯大名单，然后缺席了2016欧洲杯、2018世界杯、2020欧洲杯和2022世界杯共5届大赛。纳瓦斯似乎是一个即将隐退的二流球星了。7岁的亚马尔，刚刚进入拉玛西亚青训营，因天赋异常，成为最受保护的那一个。

纳瓦斯的国家队生涯本应划上句号了，但烈士暮年，突然又热血飞扬。2023年，37岁的纳瓦斯被德拉富恩特招进西班牙队出征欧洲国家联赛，成为西班牙队历史上最年长的出战球员，并帮助球队夺冠，成第一位集齐世界杯、欧洲杯、欧国联冠军的球员。此时，15岁的亚马尔第一次以“天才少年”姿态出现在公众视野，完成巴萨一线队首秀。

亚马尔（右）与纳瓦斯（左）庆祝进球 图据IC photo

纳瓦斯应该感谢他效力曼城时的教练瓜迪奥拉，西班牙老乡把他改成了边后卫——一个比边锋更扛老的位置。如果不改，就算纳瓦斯还没退役，也已经被同位置的亚马尔拍死在沙滩上了，绝无同场竞技的可能。

2024年夏天，38岁的纳瓦斯凭经验和状态，时隔12年重回西班牙队大赛阵容。16岁的亚马尔第一次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凭天赋。

于是，纳瓦斯成为西班牙队历史上最年长的大赛出场球员，亚马尔成为西班牙队史上年龄最小的大赛出场球员。

2024年7月10日欧洲杯半决赛，因主力右后卫卡瓦哈尔停赛，将近39岁的纳瓦斯叔叔临危受命，跟比自己小22岁的亚马尔在右路首发搭档，一起应付此时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姆巴佩。他俩成功了。

这是我看球以来看到的年龄差距最大的一条首发边路组合，我喜欢他俩的这种不期而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想说一脸沧桑倦容的纳瓦斯比年轻时更动人，而亚马尔的年龄比他的天赋更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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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整个欧洲杯而言，这支西班牙队何尝不是另一个层面的“不期而遇”。好像所有球队都在踢机关算尽的足球，只有西班牙队在踢行云流水的足球。

别误会。西班牙队曾踢出过比南门的英格兰队和德尚的法国队更丑陋的比赛。2018年世界杯八分之一对阵俄罗斯队，那支拥有皮克、拉莫斯、布斯克茨的老迈西班牙队全场不停地传安全球，只待120分钟流逝干净然后踢点球。无趣到了什么程度呢？那场比赛，西班牙队全场传球次数高达1114次，创下世界杯单场历史纪录……

自2010年开始，西班牙队就以缺少梅西这样的球员为理由，把瓜迪奥拉的传控足球异化成催眠足球的鼻祖，最后让自己走到山穷水尽处。

但这支西班牙队太不一样了。以罗德里为阵眼，不断组织向前、捕捉机会；以中锋莫拉塔回撤为手段，为队友寻求插上的空间；以左边尼科·威廉姆斯、右路亚马尔两个单兵能力极强的风火轮为掣肘，爆破局部，拉开宽度，让球队得以寻找多种可能性。这么一说，我好像很懂球的样子。

亚马尔（左）与尼科·威廉斯(右)跳舞庆祝 图据IC photo

顺道说一句，我不记得自2008年的塞纳之后西班牙队阵中还有什么黑人球员是绝对主力，大概没有，连主力替补几乎都没有。法蒂？有点伤仲永，存在感太弱。今年春天已经成名的亚马尔还被电台评论员揶揄道“如果连一点花式动作都做不好，以后恐怕是要在交通灯下驻留（指亚马尔将与街头的黑人小孩一起厮混）”。

现实很残酷的，黑人没办法，只能更努力回馈社会赢得尊重。现在加纳和赤道几内亚血统的出现让西班牙队看起来有了前所未有的局部锐利感。尼科和亚马尔带来的变化不亚于2008年塞纳之于阿拉贡内斯。

有赖于克鲁伊夫、瓜迪奥拉一脉相承打下的传控体系基础，西班牙足球如果加入了局部爆破点，那还是蛮可怕的。但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可以畅想更多。

这两天，20岁的梅西在一次无意的活动中给3个月大的亚马尔洗澡的照片火了。这是玄学的绝佳素材。但我很喜欢亚马尔说的话：“梅西是历史上最好的球员。而我的偶像是内马尔。”梅西是完美的神，内马尔是有缺陷的人。我认为这给人带来了让人窒息的欧洲足球里一丝难得的遐想空间：西班牙如果有梅西会更强，是宇宙队。西班牙队如果有内马尔会怎样呢？

会更妙趣横生吧。

也许只有荷兰人重新飞到大气层的时候才能给西班牙队制造麻烦。一板一眼的英格兰队断然是不可以的，英格兰队不配。

编辑 欧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