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斯堡惨案—— 一封迟到了27年的道歉信

一、

1989年，4月15日，天空晴朗无云。

那一天，全英格兰的球迷都感到十分兴奋，因为英格兰足总杯半决赛将在希尔斯堡球场上演。

对决的双方，分别是“红军”利物浦和诺丁汉森林。

上世纪80年代的利物浦是欧洲足坛的王者，红军在新帅肯尼·达格利什的带领下，拿到了三个联赛冠军和两个足总杯冠军，并且在1985/86赛季夺得了联赛和足总杯的“双冠王”（虽然遭遇了海瑟尔惨案，但余威仍在）。

达格利什被球迷们亲切地称为“国王”

对手诺丁汉森林同样是一支劲旅，克拉夫时代的他们曾完成欧冠2连冠，因此这场比赛被许多球迷视为“决赛提前上演”。

这边给大家科普一个小知识，依据传统，英格兰足总杯在进入到半决赛阶段后，为体现公平，会改到中立球场进行。所以这场重磅对决被安排在了谢周三的主场——希尔斯堡球场。

当天一共售出了53000张门票。其中利物浦球迷被分在了球场的西侧看台，坐落在列平巷的民宅之上，大约有24000名球迷购票到场观看了这场比赛。

80年代的英格兰“足球流氓”十分常见，经常擅闯场区或者扔杂物进场区内，因此大部分球场都安装了铁丝网以分隔观众和场区。但此等预防措施却成了之后悲剧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实早在中午12点，就有一部分“激动”的球迷已先行抵达球场。但安检人员拒绝放他们入场，原因很简单——因为门票上写的时间是2点30分以后入场。

球赛定于当地时间下午3点开始。不过由于当日利物浦与谢菲尔德间的交通堵塞，导致大量KOP未能提前抵达。

于是下午2点半以后，希尔斯堡球场外的球迷数量激增。鉴于此前比赛，出现过“足球流氓”携带器具伤人的恶劣事件，所以球场的安检部门依然保持了一贯的“标准”。

冗长的队伍遇上严格的安检，使得球迷通过的速度很慢。因大量球迷在短时间内一同拥进球场，使得十字转门前的空间变成瓶颈。

进入球场前必须穿越7个狭窄的十字旋转门

此前距离比赛开打，只有不到20分钟，但依然有至少5000名球迷没有入场。

开赛前10分钟，两队的球员开始入场，场内随之传来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听到场内的“动静”，这让本就等待入场的球迷更加“心急如焚”。他们不停地言语抱怨，甚至推搡安检人员。

鉴于场外秩序如此混乱，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官，将这一情况传达给了上级领导——局长杜肯菲尔德。

稍作思考后，局长决定打开原为出口、没有十字转门的C大门以疏散人群。

也就是这样一扇，看似可以"快速解决问题"的大门，却成为了无数球迷通向死神的“地狱之门”。

二、

随着杜局一声令下，大约5000名球迷瞬间涌过闸门进入球场。由于同时进场的球迷数量太多，警方甚至来不及检查门票，有不少没买票的球迷也趁乱混入球场，这大大增加了看台上的球迷人数。

而利物浦球迷所在的西侧看台，是一个平价和不设座位的区域，这为之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当数以千计的球迷通过狭长的地下通道，进入3号、4号看台时，却没有警察及时地进行两边疏散的引导。在“非坐席”的位置安排下，单一空间可能容纳不是一个人，而是3-4人。

一个仅能容纳2000人的看台，猛地间被塞入了3000人，并且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球迷进入球场，涌入看台的中央区域。

此时，尚未有人察觉铁丝网前的“异样”。后来入场的球迷“看球心切”，为了搏得一个更好的观看位置，不断向前推挤推搡。而铁丝网前早已人满为患，里面的人被夹成了“人肉汉堡”，动弹不得，甚至连胳膊都无法抬起。

房间里的安保指挥部“疏于职守”，球赛如常举行，大部分人被精彩的比赛所吸引。

随着比赛开始后5分钟，利物浦在一次反击进攻里射中门柱。球场内传来的欢呼，让后排球迷“心痒难耐”，他们不想再错过任何镜头，发了疯似地向前挤，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靠近铁丝网边缘的球迷，被挤得无法呼吸，眼珠凸起。甚至有人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爆裂的膀胱、掉落的肠子，在这样欢呼雀跃的看球时刻，希尔斯堡的西看台却是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球迷们在绝望、痛苦、挣扎中死去。

当地时间3点6分，裁判在警方的建议下暂停了比赛，当时铁丝网已经塌下，站台前方不少球迷试图翻过铁网逃生。

与此同时，一部分球迷强行打开铁丝网上的一道小闸离开，而位置靠后的球迷则被上层看台的球迷拉了上去。

但即便到了此刻，球场当局仍然不知道实际发生了何事。高级警察最初以为他们所遇到的是普通足球流氓闯入场区，所以只是增派人手阻止人群进入场区，而不是协助他们离开。

很快，球场的草地内就出现一些呼吸困难、挤压时受伤的球迷，甚至一些因挤压至死亡的尸体。

其他看台的利物浦球迷尽力协助伤者，很多人当场施行人工呼吸，也有部分球迷征用广告板作临时担架。

但“不明所以”的警官仍然在中场线拉起封锁线，以阻止利物浦球迷进入另一边诺丁汉森林球迷的场区。部分利物浦球迷尝试突破封锁线，以运送伤者到另一边的救护车，但却被强行送回头。

悲剧发生后，现场来了44辆救护车，但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警方只允许一辆通过。更令人费解的是，救护车没有第一时间将伤者送去医院，而是转运到了一个没有医疗设施的体育馆，再一次耽误了宝贵的救援时间。

直到最后，也仅有14人送往医院，其中12人到医院时已经宣告死亡。

根据统计，“希尔斯堡惨案”共记94人死亡，766人受伤。第95名死者出现在4日后——14岁李·尼卡尔在医院伤重不治。

1993年3月，东尼·巴兰特在昏迷接近4年后，以“安乐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2021年7月，在事故中受伤的安德鲁·迪瓦恩逝世，法医认定其死亡与当年所受到的伤害有关，属于“被非法杀害”，至此遇难人数达到97人。

利物浦后来的队长，杰拉德的表哥乔恩·保罗·吉尔胡利亦在此次悲剧中逝世。

三、

令这些遇难者家属没有想到的是，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至亲的离去，更是媒体舆论的攻击。

事故发生的当晚，南约克郡的警方便紧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将此次悲剧的源头归咎于利物浦球迷。

赛事监管负责人，局长杜肯菲尔德

警方强调，C大门是在利物浦球迷的冲击下打开的。另外，他们认为现场无票球迷和醉酒球迷太多，也是造成混乱秩序和场面失控的重要原因。

随后，《太阳报》不合时宜的发表了一篇文章，作者卡尔文·麦肯齐，以“真相”作头条标题报道希尔斯堡惨案，三条副标题分别是：利物浦球迷偷走了受害者的钱包、对英勇警员撒尿、以致追打进行急救的警员。

太阳报出版争议文章《真相》

这篇报道的内文，扭曲事实地指控部分醉酒的利物浦球迷蓄意攻击，那些正在抢救伤者的人，导致警察、消防员以及医护人员的工作开展困难。

该报同时引述了一名不具名的警员，指控利物浦球迷虐待一名已经身亡的女孩，而且公开地对死者尸体撒尿。

这篇报道一出，便引发舆论哗然。对于那些“受伤”的遇难者家属而言，这无异于杀人诛心。

四、

灾难发生后两天，彼得·泰勒大法官被委任调查“希尔斯堡”事件。

泰勒花了31天时间完成调查，并先后发表两份报告。第一份初步报告主要探讨事件本身。第二份最终报告则提出了球场的安全建议，此报告就是大名鼎鼎的“泰勒报告”。

关于惨案本身的部分充满着争议，注意力尤其放在开放出口闸门的决定中。事实上，较好的做法是延迟比赛时间，而不是加开闸口。

警方的解释是当时场外人群已经失控，并且指责部分没有门票的利物浦球迷试图进场、同时亦指责群众行为不检。但是，并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支持警方的说法，而泰勒法官亦在其最终报告中着力反驳。

在调查时，检控官御用大律师阿伦·琼斯，指控局长大卫·达肯菲尔德下令打开闸门以让数以百计的球迷进入原本已经拥挤的露天看台；但灾难发生后的数分钟、89人已经遇难时，他却欺骗足协官员是球迷自己强行开闸。

对于惨案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泰勒报告总结为警方监管处理失当。就闸门数量不足，报告估计若出口闸门没有打开，则至少需要从12点开放至下午3时40分，才能让所有持有入场券的观众进场。

惨案是由于大部分球迷涌入露天看台中央3号和4号区域，而当日却没有任何警察或者职员指示球迷进入其他未满的区域。

那两个区域可以容纳约2000人，但由于看台的栏栅未乎合1986年的体育场安全指引，英国健康及安全部就降低容量至1600人。据估计，在下午3时开赛后的数分钟内，两个区域内的人数就超过3000人，超载导致铁丝网倒塌。

在“泰勒报告”的发表，直接促使英国的第一座全座位球场落成（伦敦南部尼尔球场），并且“站席看台”和“场区的铁丝网”也从此成为了时代的眼泪。

五、

不过，对于利物浦球迷而言，一份报告显然无法弥补全部的伤痛。

颇具讽刺的是，当年官方最终认定，这只是一场偶然事故，不该有人为此负责。而泰勒报告，也因为缺乏目击证人的宣誓，而不具备法律效力。所以当事警官安然无恙，与比赛相关的所有文字影像资料则被官方封存了起来。

直到2010年，英国民众发布了一项请愿活动。要求重新公开和调查希尔斯堡的报告和影像资料，请愿获得了超14万民众的支持，并最终促使议会讨论此事。

之后，英国政府公开了希尔斯堡惨案的全部资料，并成立独立调查小组。

调查显示，警局对于此次事件有重大的责任，他们不仅是造成悲剧的主要责任人，更是在事后“无耻篡改”了116名证人的证词。

2016年，本次事件终于定性为“由于警方玩忽职守、最终导致人群失控的踩踏事故，而96名遇难者是‘非法致死’的“。时任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也公开进行媒体道歉。

沉冤已久的利物浦球迷们，终于迎来了昭雪的那一天。

但是，迟到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悲剧发生后，利物浦在其球队主场安菲尔德球场，香克利门外为96名死者设立了悼念碑。

并且在队徽中加了火炬的元素，以祝福这些逝去的“亡灵”都能像火炬那般永远鲜活耀眼。

每年4月15日的主场比赛，利物浦都会在赛前进行沉重的悼念活动。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六、

当你走过一阵风暴，抬起头，别害怕黑暗。在风暴的末端，有金色的天空，和一只百灵鸟甜美的歌声。

穿过风，穿过雨，或许你的梦想会破灭...

一直走，一直走，带着你心中的希望，你永远不会独行...你永远不会独行。

一直走，一直走，带着你心中的希望，你永远不会独行...你永远不会独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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